°朝露终相逢

他不甘平庸
他要做英雄

「 少年与知更鸟/07:00 」青山见我应如是

*农丞

*沙雕文学并没有什么文笔

上一棒: @歪歪 

 

三界原是称他一声“泽燕帝君”的,“范丞丞”是游历凡间所用的化名,听闻还是这位帝君自个儿翻名簿取得。

 

这位帝君生来便是个坐不住的,一年到头呆在仙宫的日子屈指可数。天界条条框框太多,冥界又少了点人气,最合他心意的还是人间。化名用惯了也就懒得换了,却只有亲近的几位帝君敢唤一声“丞丞”。

 

此时范丞丞坐在月老殿那棵梧桐树上逗南禺山那只远道而来的小凤凰,破壳未到半月,堪堪站得稳。见它埋着头啄自己掌心里的练实,生了几分逗弄的念头,拈起两颗放进嘴里。

 

见有人同自己抢零嘴,小凤凰用爪子挠了挠他,从衣袖上扯下一根金线,似还不解气,又啄了啄他露在外面的那截腕子,不多久便有隐隐的红色透出来。

 

“没良心的小东西,”范丞丞斜它一眼,“我还当凤凰都是不敢得罪我的。”

 

这话说得实在不谦虚,范丞丞却也担得起。他掌万物兴衰,喜则林盛,怒则水竭。凤凰一族娇贵得很,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丞丞可以算是它们的衣食父母了。若是惹他不痛快,挥挥袖子让南禺山寸草不生不过小菜一碟。

 

小东西也是个识趣的,缩了缩脖子,讨好似得蹭了蹭他的掌心。

 

至于小凤凰为什么被寄养在月老殿里,就要从半年前说起了。

 

半年前,正逢南禺山那只大凤凰历天劫。天界原本划了不周山给凤凰一族历劫,那一带常年铺雪,凤凰属火,在不周历劫既不污染环境,还能为融雪事业出一份力,保不准遇到哪只大凤凰涅槃,天界三年的融雪费用可都省下来了。

 

不曾想那只大凤凰算错了日子,范丞丞估摸着他是岁数太大有点糊涂了,几道天雷劈下来直把南禺最高的那棵梧桐树劈枯了。这就罢了,南禺遍地梧桐,挤一挤凑合凑合也能过,哪曾想大凤凰条件反射引了几道真火。

 

这下可好,南禺被烧成黑魆魆一座荒山,成群的凤凰盘旋于上空,和被凤鸣引来的百鸟面面相觑,而始作俑者早就引了天雷不知所踪。

 

范丞丞那日正在仓者山追着一条大蛇跑,虽然两地离了一千八百里,大凤凰折腾出的动静实在太大,生生将天际染成红色。范丞丞趁那条大蛇发愣把它收进了乾坤袋里,招来一朵被熏黑的云往南禺去。

 

许是万木之神的缘故,凤凰们对他比对其他神仙更敬上几分,见他过来自觉排好队,整齐地啾啾几声,外圈其他的鸟儿也跟着啾啾几声。

 

其声音之洪亮,气势之磅礴,直教南禺的草木灰振了几振,往范丞丞鼻子窜去。

 

真想直接把南禺夷为平地呢。想是那么想,他还是个知轻重的,捻了个术法……

 

无甚成效。

 

毕竟是一只千年大凤凰引出的真火,威力不容小觑,植物根系都被灼的差不多了。这位帝君挑了挑眉,在众鸟期盼的目光中又使了个不常用的术法,这才使南禺恢复原样。

 

这事原就告个段落了,范丞丞与众鸟告别以后便准备回自家仙宫偷偷煮一顿蛇肉羹,却感觉衣服下摆被扯住了。

 

被一颗蛋扯住了。

 

凤凰一族的天赋自蛋壳就可窥得,天赋越高,蛋壳越红。这颗蛋遍体通红,上一只蛋壳通红的凤凰降生还是上古时期。

 

不错,正是那只烧了南禺的大凤凰。听闻那日九重天外的佛光照亮了南禺山顶,黑压压一片仙禽异鸟停留了几月之久。

 

要不是现在这颗蛋扯住了自己的衣摆,范丞丞都要怀疑它是被大凤凰烤熟了。

 

“泽燕帝君……”

 

赶在凤凰族的大长老阻止之前,范丞丞弯腰把这颗蛋捡起来,往袖子里一揣,召来云一朵,说一句“这颗蛋与泽燕我一见如故”边匆匆离去,留下欲言又止的一只只凤凰。

 

天知道他盘算着煮了这颗凤凰蛋当零嘴呢。

 

范丞丞最后还是没吃成凤凰蛋炖蛇肉羹,因为这颗凤凰蛋在他衣袖里上蹿下跳搅得他心烦。范丞丞把它放出来,同它讲道理,小东西却只引着范丞丞往月老殿去,大有一副你不去我就蛋死现场的架势。

 

范丞丞估摸着是因为月老殿有棵百年梧桐的缘故。

 

这位孩子脾性的帝君养过各种奇珍异兽,却偏偏没养过凤凰,便生起几分孵蛋的性质,去仓者采了竹实备用,往月老殿去。

 

他耐心孵了几月,那蛋都无动静。好在在他耐心告罄之前,小凤凰终于破壳了。然而破壳的那日却并无任何瑞像,只留下通红的蛋壳在墙角破破烂烂。

 

连只麻雀都不如。

 

帝君觉得这颗蛋一定是被大凤凰熏傻了。

 

小凤凰啾啾几声将范丞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捻了个指诀,发觉殿内多了块姻缘牌。

 

“连理!连理!”范丞丞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死丫头又早退。”他从树上下来,在殿内转了几圈都没找到那块姻缘牌,最后还是小凤凰角落外一棵银杏树上找到的。

 

你别说,他在月老殿呆了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姻缘牌挂在银杏树上的。

 

原本牵姻缘是要走程序的,得需仙娥们先取下姻缘牌,抽出缕神识往人间去一趟,寻到适配之人,再将两人的红线系上一系。

 

泽燕帝君是个怕麻烦的帝君,于是他省去了中间的步骤,寻到了姻缘牌上的名字,准备直接找根顺眼的红线把它绑了。

 

红线殿内的红线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穿行着实不易,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空着的红线,手里的姻缘牌一亮,化成粉末消失了。

 

小凤凰飞在屋顶啾啾两声,两只小爪子搭在一个漂亮的绳结处。

 

范丞丞看着红线这端的“陈立农”,再看看红线那端的“范丞丞”,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他从喉咙口挤出一句“我怎么没把你炖了”。

 

系红线简单,解红线难,得两人同意。事已至此,只剩下找到姻缘牌主人这个法子。范丞丞把小凤凰留在月老殿,只身前往不周山寻到人世镜查看姻缘牌主人的下落。

 

修为注入人世镜,半晌竟没有反应。范丞丞只当是闲置太久,擦了擦镜面,这才有了反应,却只显出“不周山底”这四个字。

 

真详细呢。

 

范丞丞在心里把凤凰一族都骂了个遍,不过姻缘牌主人身处不周山底倒给他省了不少力。

 

他到山脚的时候姻缘牌主人正蹲在不周山山底那条不会结冰的小溪边,背对着他,手里的菜刀锃亮锃亮,晃得他眼睛疼。范丞丞站在云上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他在作甚,又觉得自己贸贸然下去有些失礼,正当他揣摩说辞的时候,埋头比划菜刀的人抬起了头。

 

一个飘在空中,一个蹲在地上,只有不周山的寒风夹着雪吹起了范丞丞夏衫的衣摆。

 

范丞丞正打算来个痛快的,给这人脑袋上来一下,再使个术法抹了他的记忆。但这姻缘牌的主人既然能把姻缘牌挂到银杏树上,遇到这种奇事也断是不会慌张的。

 

“啊,”姻缘牌主人站起身,“来了啊。”

 

这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姻缘牌主人接着说道:“几日前立农途径此地,遇一鹤发老翁,只嘱咐我留在此地等一贵客至,我原只当他逗弄于我,不料周围似有阻障,脱身不得。”

 

范丞丞放了一缕神识出去,确有月老设下的结界。他恨得牙痒痒,这老头竟敢捉弄于他,这趟回去定要把月老殿的红线都剪了。

 

但不得不说,月老这个结界设得非常人性化。结界外寒冷刺骨,结界内温暖如春,生怕不知道此处有人使了术法似的。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这老头儿素来便会享乐。

 

他面不改色地从云上跳下来,目光落在一边的银杏树上,奇道:“不周山竟能植银杏?”

 

姻缘牌主人点了点头,称原本就是在这儿的。

 

范丞丞又看溪边的小木屋:“可这是梧桐啊……附近竟有梧桐?”

 

姻缘牌主人又点头,称也是原本就在这儿的。

 

“先歇歇脚。”姻缘牌主人欲引他往银杏树下去,手一松,那尾鱼就扭着身子跃进了水里,范丞丞思忖他方才举着菜刀,应当就是在处理那尾鱼了。

 

见那鱼溜回了溪里,姻缘牌主人有些发愣,看着它游走的方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片刻掩下眼底的失落,擦干净手,招呼他坐下。

 

范丞丞暗暗捏了个指诀冻住了溪水,示意姻缘牌主人看过去:“快去捉了,莫让它再跑了。”

 

那人回头看一眼:“不急,冻住了就跑不了。”

 

说的真有道理呢。

 

银杏树下有一木桌,范丞丞有心看了看,果不其然还是梧桐木。桌上煮了一壶热茶,隐隐有竹叶香飘出来。姻缘牌的主人给他倒上一杯递过来,称驱驱身上的寒气。范丞丞不爱喝茶,又把茶杯推回去:“陈兄喝罢,你比我更需驱寒气。”

 

姻缘牌主人也不推辞,接过来喝了两口。

 

“想来泽燕兄已经知晓我的姓名了。”

 

范丞丞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只当是月老事先嘱咐过唤他泽燕,盘算着怎么道明来意才不显唐突。

 

他似乎极爱饮竹叶茶,周身气场放松得很,隐约可见贵气。要不是此处确残留有月老术法,自己在这人身上又探不到别的气息,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家倒霉兄弟愚弄他设下的幻境。

 

 “那泽燕兄此行为何?”

 

“唤我丞丞便可,泽燕是家中奴仆所喊……” 范丞丞放了一缕神识回月老殿,想看看小凤凰在作甚,不料一时竟寻之不得。他皱了眉,又放一缕神识回去,这才在梧桐树叶里找到了睡得七荤八素的小凤凰。

 

“丞丞,丞丞?”姻缘牌主人看上去有些局促,“是我问的唐突了。”

 

“啊,没有没有,”他这才回过神,“我此行就是,就是看看风景。”

 

不要再问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荒无人烟的雪山看风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让一个白头发的怪老头开路。

 

幸得陈立农也没有多问,两个人盯着桌子中央那壶竹叶茶发呆。盯到范丞丞都有些困了的时候,陈立农才开口说了句:“啊,鱼。”


说完两人的目光又齐齐转向那尾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然而并没有的鱼身上。


范丞丞想了想陈立农那把要下不下的刀,又看了看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叹了口气,主动请缨:“要不我来?”


问完又觉着这样说有些看不起人家的嫌疑,刚想补一句“我说笑的”,就看陈立农又倒上了一杯竹叶茶,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如释重负:“那可太好了,厨房在屋后,我去给丞丞整理床铺。”


说完就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如阵风一般消失在了门后。


力道控制炉火纯青,一滴水都没泼出来,语气里的热情好客,更令人推却不得。


陈立农似乎对他放心得很,给他指了去厨房的路就回房收拾去了。范丞丞寻了会儿也没看到捕鱼的网兜,干脆蹲在岸边和那条被冻住的鱼讲道理。


“你看看,不周山的水是死水,不周山的鱼是不就是死鱼了吗?”


“再说了,不周山有结界,你每天只能在这儿游来游去,不能周游列国的鱼算什么好鱼!”


“你知道生死并不是绝对的,死意味着新生命的开始,难道你不想重新投胎成一只凤凰吗?”


“你怎得不说话,我看你有些修为,你不想同我说道说道吗?”


“哦对了,还没解术法。”


他捏个指诀,那尾鱼带着哭腔开了口:“你这骗鱼精,世间万物轮回有道,鱼怎能投胎成凤凰呢!我在这儿悟了几百年道,再悟道几千年就能成个河神了,要是被你吃了,我……”


范丞丞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太爷爷都要唤我一声泽燕帝君。”


银鱼大喊:“帝君您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厨房里的食材和调味料一应俱全,这位帝君就翘着个二郎腿搬了个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看各种蔬菜肉禽挥着锅铲把自己炒了。


其场面之血腥,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那晚泽燕帝君监督着做的一桌菜得到了姻缘牌主人的极力称赞,碗是陈立农洗的。都收拾完以后陈立农提议去散个步消消食,范丞丞便解了结界,顺着溪边一步一步走,踩出连串的脚印。


他本想寻个暖炉给陈立农揣着,可那人似乎极怕热,连连摆手说不必。倒是自己身上披了一件陈立农的冬衣,也是淡淡的竹叶香。


“你想看星星吗?” 


范丞丞忽得开了口,不等陈立农回答就挥了挥衣袖,漆黑夜幕便缀满了星子。 


“你看那个勺子,是北斗七星” 他指了指,有颗星星就亮了亮,“那颗是摇光。”


“这颗叫开阳。” 


“还有这颗,这颗是玉衡。”


“接着依次是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陈立农在一边静静地听,时不时点点头,范丞丞就慢慢地和他科普每颗星星的得名渊源。


直说到口干舌燥才发现陈立农不知何时没在看星星了,自己望过去的目光和他看过来的目光碰上,炸开一朵六边形的雪花落在两人的眼睫上。


范丞丞没由来有些心慌,率先移开了目光,踢了踢脚下的雪:“陈兄知道我不同于常人吧。”


“立农,”他纠正道,“礼尚往来,我唤你一句丞丞,你也该唤我一句立农。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会御御云操控操控星象也很正常。”


他掸了掸范丞丞肩头的雪:“毕竟你是一条鱼精。”


范丞丞正惊叹于这人的接受能力,就听到了这句,下意识扣住了陈立农正欲收回的手:“什么鱼精?”


“我看到你同那尾鱼讲话了。”


范丞丞脸色实在难看:“你没听完吗?”


陈立农顿了顿:“不是说天机不可泄露吗?我想着天界应该也挺注重隐私保护的,就没听完,你不是鱼精吗?”


范丞丞恶狠狠地回了句不是,不知道是不是陈立农的错觉,雪似乎更大了些。


“丞丞,不如我们先放开手?”


范丞丞往下看了看,才发觉自己扣住的不是那人的手腕,而是手掌。或许是陈立农的体温较高的缘故,自己的手指甚至还妄图挤进那人的指缝里。


他像被烫到一样弹开,手指在陈立农看不到的地方蜷曲两下,生硬地移开话题:“回去罢。”


转身又被自己的脚程惊了一惊,只见燃着油灯的木屋已经缩成一个指甲盖一样的小点儿,估摸着走回去也要点时间。他知道自己走得快,不过这姻缘牌主人竟也没落下,气息均匀,没一点吃力的迹象。


范丞丞咬咬牙,觉着这种气氛下走回去实在尴尬,一不做二不休,决定使个术法:“风有些大,记得闭眼。”


话音落,风起。陈立农上前一步,一手护住他脑后,一手虚环在他腰间,把他笼罩在阴影中:“别冻着。” 


半柱香后,不周山的每一朵雪都知道泽燕帝君勾住了那个结识不到半日就动手动脚的登徒子的衣带。


窜着回房的范丞丞觉着自己比起鱼精,更像兔子精。


他步了个结界召来月老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回事啊小老头,我三百年前就历过情劫了,这凡人算怎么回事啊。”


月老嘟嘟囔囔新婚第二天就把人休了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历过了情劫。


“你在哪偷偷说什么呢,快想法子,我一个帝君和凡人结着红线像什么样子!”


“姻缘天注定嘛,既然结过红线了,不如试试,试了既不吃亏又不上当。老夫给你们算了算,是段好姻缘。”


范丞丞恨道:“凤凰结的好姻缘!”


月老捋了捋胡子,神神叨叨:“可不就是凤凰结的好姻缘。”


下一秒,范丞丞把他送回了月老殿。


 眼不见为净。


屋里熏了淡淡的楠木香,燃有灯烛;床不出所料是梧桐做的,铺丝衾,上绣凤纹;雪光映屋后竹影,矮矮织织成一片。


啧,这可不比他的寝宫差。范丞丞心道月老可真是下了血本,可有隐约觉着哪里有些不对,扛不住楠木安神,不多时便困了。


他向来不是究根问底的性子,钻进被子里便睡了。


翌日晨,陈立农叩响了范丞丞的房门,想要根梧桐木做一方琴, 范丞丞便携他去了南禺。


本想绕开南禺那些凤凰,哪知二人刚踏入南禺境内,大大小小的凤凰都从梧桐木间飞了出来,排成整整齐齐的两队。


赶在它们啾啾啾之前,范丞丞从怀中取出两张帕子捂住自己和陈立农的口鼻,下一秒啾啾声就卷着尘土铺开。


范丞丞端个帝君的架势,心道莫不是自己最近修为又涨了些,这群凤凰比上次还要热情些。怕陈立农惊着,在背后抓住他的手不轻不重捏了捏。陈立农不做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泽燕帝君……”


上了年纪语速又慢的凤凰长老欠了欠身,竟是想行礼,被性子急的泽燕帝君打断了:“怎得还行上礼了,泽燕此行寻一梧桐制琴,不麻烦您了,我自个儿去拔。”


说完就使了个术法拔起了南禺最高的那棵梧桐木,携着陈立农离去了。


拔了树的泽燕帝君觉着自己可能干,回不周的路上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人,却见那人盯着脚下的梧桐木,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不喜欢吗?这可是南禺最高的梧桐木哎,传闻是只上古凤凰住得,要不是那个老糊涂不知道被雷劈到哪里去了,还不一定拔的下来。”


向来我行我素的帝君自个儿都没意识到,自个儿语气中带的期待和委屈。


“没有的事。”陈立农竟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不爱束发,今晨起的又急,干脆披散着,也不忘使个术法避免被风吹乱。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那人继续盯着梧桐木一言难尽去了,抿了抿唇噤了声。


之后几日,陈立农就在银杏树下制琴,范丞丞躺在树枝上看他制琴,两人很少说话,空气中都是上乘梧桐的木屑香。很多时候范丞丞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陈立农起初还担心他摔下来,后来得知有结界护着便不再说他。


范丞丞在不周山呆了快半月,他与陈立农投缘得很,每日煮煮茶钓钓鱼也乐得清闲。他原想唤小凤凰过来给陈立农瞧上一瞧,连理却道小凤凰被南禺接回去了,要住上一段时间。不知是真的忘了提还是不愿再提,竟把解红线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直至不周异动。


那日陈立农正在给那方琴上弦,地面忽生异动,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他手一抖,那根琴弦就断了开来;不周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开,汇成一股激流,沿着山道淌下来;天色转黑,远处传来闷响,隐约有落雷的趋势。


范丞丞急急忙忙加固了木屋周围的结界,原当是哪只凤凰渡劫,那雷却迟迟没落下来。他皱皱眉,察觉不对,放了缕神识出去,才发现云顶根本没有雷公电母,山顶也没有什么凤凰。


他又探了探,才发现不周封印松动了。


此事不容小觑,上次不周异动,天界一时不察放了许多怨灵上来,人界生灵涂炭,花了不少气力才整治好。


这次不周异动,那个沉迷酒色的冥王怕是还不知晓。冥王大他一级,断不会任由他差使。思至此,他结了个法印召来四方鬼王。


四个凶神恶煞的鬼王道明自己知晓此事却无法,恐需冥王亲临。这回答范丞丞早就想过,摆摆手让他们忙去吧。


赶去冥界定是来不及的,封印随时可能会破,这事万万等不得。四方鬼王一走,他又欲捏个法印召月老,让他知会知会天界同僚看有没有法子,自个儿上去先加固加固封印。


却被陈立农按住了。


那人不知何时上好了最后一根弦,把那梧桐琴往他手里一塞:“我来。”


范丞丞刚想说你来个屁,就见那人直接结了个唤冥王的法印,不多时冥王便匆匆忙忙赶来了,酒气冲天,哆哆嗦嗦行了个大礼:“帝君。”


这声帝君显然不是唤自己的。


陈立农还穿着做木工时候的粗布衣,往常的温和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范丞丞这才想通他周身气场为何尊贵。


“不周封印松了,” 他看屈着身的冥王一眼,“你竟不知?”


范丞丞起誓他看到冥王落了滴冷汗。


“我立即唤人一同去修补。” 


“不必,我同泽燕之力,加上你,绰绰有余了。” 许是有外人在场,要给他撑场子,陈立农唤了他泽燕。


他睨冥王一眼,像上次自己安抚他一样捏了捏自己的手。


不过当下也不是细究此事的时刻,陈立农看向范丞丞:“泽燕,召朵云吧。”


你那么能你自己召云不行吗???


最后还是范丞丞召的云,乌黑乌黑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到山顶的时候,封印已经松得差不多了,有黑色的虚影笼罩在周围,黑压压一片,试图挣脱出来。不周山顶的岩石被震成碎末,飘散在空中。


冥王刚上前一步,刚准备大显身手,就见陈立农指间窜起一道凤凰真火,朝其中一道虚影一点,那虚影便“噗嗤”一下成了一道轻烟。

冥王:……

虚影:……

范丞丞:……


“泽燕,来搭把手,”陈立农竟还回头唤他,“给我吹阵风。”


你那么能你怎么不自己多引几道火,南禺都能被你烧了区区一个不周还能难住你不成?


但他还是乖乖引了阵大风,凤凰真火散开,没多久那片虚影就被燃尽了,黑雾散去,雪花飘落。


范丞丞捏了个指诀把震碎的石头重新凝聚起来叠好。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陈立农转向冥王,“处理好也不必知会我。”


说完转向范丞丞:“上面太冷了,我们快些召朵云下去吧。” 


处理好三界大事的上古大凤凰却并不是很高兴,此时他正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哄面无表情的“贵客” 。


“丞丞,别气,我不该瞒你。我多次去你宫中,你都不在,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真是个顶顶愚蠢的法子了,什么红线需得双方同意才能解也是我同连理一起诓你的。” 


“别气了,我把姻缘牌取下来好不好?” 


他边说边作势要去取姻缘牌,被一直默不作声的范丞丞拦下来:“取个屁!”


他语气恨恨:“所以什么鱼精也是你逗弄我的?”


陈立农眨巴眨巴眼睛。


“那只算错日子烧了南禺的老糊涂凤凰也是你?” 


“谁说我是算错日子了?” 陈立农皱眉,“我不烧了南禺你怎会过来?”


范丞丞忍了忍:“那那只小凤凰?” 


“啊,小凤凰,” 陈立农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就是我。”


范丞丞越想越气,合着自己探不出别的气息是因为人家的修为比自己深; 他还当着那人的面叫了人家老糊涂;甚至还端了人家的老巢!


还有什么竹叶茶梧桐木,被接回去常住的小凤凰,欲言又止的凤凰族大长老,寥寥几字的人世镜,处处可见端倪,人人都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可他满腹羞恼消失在了陈立农带着竹叶香的怀抱里:“姻缘牌不解了好不好,上古凤凰寿命长的很,我有的是时间哄你,不解了好不好?”


范丞丞没有推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那你知道我原身是什么吗?”

 

陈立农拍了拍他的背,难得顿了顿:“不太清楚,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透过你看到的是青山,我当你是山神。可我第二次见你,又看到了竹林,这半个月你好似每天都在变,深谷、河川、四季……所以你到底是什么?”


范丞丞不答反问: “那你第一次见我,在想什么?”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下一棒:  @职业偷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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